2012年4月28日 星期六

無力感

在德國漢諾威,參加公司在那邊的一個展覽。突然上吐下瀉,病得很嚴重,被救護車送進了醫院。有時候,被送進醫院是一件內心愉悅的事情;在身體逐漸康復之餘,可以無俚頭的生活中暫緩一下,換個心情欣賞風景,甚至發現生命下一步該怎麼走

不過我當時內心完全只有痛苦:病痛已經一個晚上造成的精神煎熬,思鄉之苦,語言完全無法溝通的不安全感。後者尤其感受最為鮮明。旅程之前,我以為在德國人使用英語不會是一個問題,因為在各種場合中,在所有非英語系國家中,德國人講的英語平均總是最好的。而雖然事與願違,但平常溝通一些日常瑣碎的食物,啤酒等事情,反正也沒有什麼好損失,蠻有情調的。當因為病情嚴重住進醫院的時候,那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。

我心裡一直寄待著醫院會是不一樣的。德國人以效率著稱,打從心底我就對醫院很放心。而且,這邊離國際秀展這麼近,一定常常有國際的人生並必須要到這邊來,所以連帶著,語言應該也不會是一個問題。

我完全錯了。我在那邊的英文可以溝通的程度,還不如我去任何一家餐廳。

躺在床上,我還試著用簡單的英文描述我的貧血。醫生抽了血,花了兩個小時等待驗血報告。只落得跟我說,他目前沒有辦法找到病因。也完全沒有辦法排除病毒或著細菌感染,過敏,或著是食物中毒的任何可能性之一。我們完全一點進展都沒有。我想起之前在墨西哥的時候,鄭雅文因為高山症而非常痛苦,我們必須要跑去當地的一家藥局買一些成藥,但我們完全沒有辦法用西班牙文描述她的各種症狀。

我想起了那樣的無力感。面對著又有語言障礙,又不知道該我拿我做什麼的醫生。我似乎可以體會到,當家屬面對重大疾病時的感覺。有一種很深切的信念,覺得應該還有更多方法可以嘗試,這方面的治療應該不只有這幾種。

應該還不能放棄。這裡應該還可以更好。

一方面深切的相信應該可以更好,另一方面又發現自己現在什麼都沒有能力做的無力感。

或許是兒時這樣的無力感,讓一個人長大的時候,會想要成為一個醫師。克服所有的痛苦。
或許是面對著法律的無力感,一種不公平的無力感,會讓人想辦法成為司法人員。
或許是因為貧困的無力感,才會使一個人拼了命的存下一些錢。

仔細想,這每一個行業裡面,都有極大的困難需要一直跨越。假如沒有一個夠強烈的動力,一定沒有辦法完成的。假如需要成為任何一個領域的頂尖,需要一系列不斷的痛苦的話。唯一可以解釋為什麼有人願意經歷這系列痛苦的原因,就是他有比這一個痛苦還更大的東西。或許是因為他經歷過了更大的痛苦。無力感。

躺在床上,我突然發現這或許也可以用來解釋更多的事情:

  • 或許有人會寫程式,是因為在使用軟體所面臨到的無力感。過濾垃圾郵件的無力感,惱人的跳出視窗的無力感,當機的無力感,中毒的無力感,使用微軟作業系統的無力感。
  • 或許一個人出來創業,是因為在企業在生產的時候所面臨到的無力感。抱持著這個產品/服務應該可以更好,組織應該可以更有效率的運作。一群人應該可以創造出更美好的價值。


或許在體驗無力感時,我們都還只是小孩。對這一個領域沒有任何了解。你知道你根本不了解,為什麼眼前的這一個系統沒有在運作。

你就只是單純的知道,它不應該是這樣子。

然後你會想要從零開始,學會所有你必須要具備的東西。從頭學起醫學,法律,或著是程式設計;成為一個醫生,法官,程式設計師或甚至創造一個新的公司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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